第四十七章(2 / 2)
“不要——呜——”
“呃……”杨逸杰咬了咬干得发裂的唇,听到自己的名字,愣了一下。而后传来的不受控制的呼痛声,复将他的心抓得紧紧皱成一团。
听到外边开始数数,才腾出精神悄悄打量解琋的脸色。
四目相对的一瞬间,杨逸杰发了慌。
解老师眼眶中分明充溢着晶莹。小间透不进阳光,日光灯的阴影中,眼前晕开模糊一片。
一向自诩长于应付各种突发情况的少年,瞬间手足无措,嘴笨得只说得出一句话:“解老师,我没事儿。”
解琋深深吸气,呼出,将心头所有瞬间翻上来的情感尽数压下,背过身抬眼睨着天花板,将泪水狠狠吸回心底。
他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、怎么说,只是面对杨逸杰,这个要强到不成功、便成仁的孩子,太难狠下心教育,也……像极了过去“不登台、毋宁死”的自己……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飞一般地旋转,牵扯了太多试图割断的回忆。
“你……知不知道,拉伤了?”再次用温暖的鼻腔/甬/道/深吸一口气,“刚刚那样压下去,会怎么样?”
看着少年呆滞的目光:“看到雷铭了吗?我们两个,在开极限。你想……被废掉吗?”解琋心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若不是少年那下挣得剧烈,他俩根本都还没发现。
作为老师,这是太大的失职。可这不能怪他们不用心,实是少年的心性与意志强大到忍了剧痛热身、活动而表情管理与身体动作掩饰得精巧到丝毫不被发现。
杨逸杰一愣,眸中闪过一丝恐慌,显然是未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:“解老师……别生气。”
“逸杰,我不是生气。”直视着少年的目光,“是,心痛。”
“……”哽在心中的泪水一股劲向上涌,杨逸杰鼻子酸了。
解琋揽着他坐下,语声又恢复了往日清风般的温润:“我知道你心急,可拉伤了,为什么不和老师说?”
少年眼泪扑簌簌滴在腿上,极度的恐惧与尽全力控制本能的自我折磨,已磨光了所有的内力。此刻一旦敞开心扉,身后有了坚实的臂膀依靠,再也忍不住了,哽咽着:“我怕……我怕耽误大家的进度,怕老师……生气。”
“是。你怕耽误一时的进度,可你想过之后吗?你还这么小,舞台都没上过几次,就大大小小的伤积累着,等到真的能登台的那天,身体先垮了。”解琋一边替他放松着肌肉和韧带,感受着少年身子止不住的抽搐,“逸杰,舞者能逼着自己是好事,但凡事,物极必反、过满则亏。”
物极必反,过满则亏……
这世上,有人庸庸碌碌、放弃努力;而有人总习惯扼着自己的咽喉逼自己向前,脚步太快,逼得太紧,却往往忘了当初为何出发。
努力,但不过分努力,这不是妥协,而是一种中庸、一种两全。
受伤后的解琋才慢慢琢磨这些话其中的门道,不妄求少年可以理解,只求他能记住,别做傻事,着了自己一样的路。
“我知道你不是不相信我们。”解琋停手,看着痛得表情纠结在一处的少年,“只是以后,要学着更相信我们。”
看着少年定定的眼神中挂着成串成串砸下的泪,知道他心中其实透亮得很。有些话,对于杨逸杰来说,点到即止足矣。
“还有,记着,永远不要想着和别人比。”这道理谁都懂,只是对于一部分生性好强的人来说,太难做到了。
“呃——”杨逸杰一开口,先是带出了一声含着哭腔的痛呼,复又强压回去,“解老师,学校给我们那么大期望,又累着雷铭一起,这么重要的节目,学校名声在外……”滔滔不绝。
这孩子,心中怎么总装着这么多事儿,想这个想那个,斟酌一圈下来,却独独委屈了自己。解琋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:“那是他的选择。”
“解老师,”像是情绪终于找到了迸发点,杨逸杰的泪止不住地落,“我们想拿冠军!我不想丢人……”这个团队自组建起便顶了太大的压力,蹭着雷铭的热度,占了方骅的背景一路上位。何潇辰骂归骂、说归说,别看反应最大,可却真不往心里去;而杨逸杰平日里最会劝别人安安心心、别在乎流言蜚语,实是一股脑将有的没的都往自己心里装。
“逸杰,欲速则不达。还是那句话,尽力去做,相信我们,嗯?”解琋终将内心的波澜全部压回,看着少年拭干了泪向他点头。
“一会儿结束了和我去拿药。”解琋留着少年一人坐着,起身去旁边抬了条凳来。
杨逸杰在一旁看着,整个身子都发了抖,条件反射般落冷汗,记忆中的疼痛如潮水般将他掀起,而后淹没。
“上去。”
小间内一静下来,外面的声音又穿透厚实的墙壁砸进耳膜中,这次是何潇辰杀猪一般的/嘶/吼/哀/嚎。平日里声线蛮富有吸引力的男声,唱歌还好听,怎么此时……竟嘈杂地使人有将他嘴巴堵起来的冲动,引得人心烦意乱。
信得过老师,也信得过自己。杨逸杰一步步捱着挪向条凳,坐下。感受到解老师将自己的右腿紧紧固定在凳子上,心跳得将要冲破胸膛。
“拉伤了还是要活动开,多静耗。方才那种程度的开极限,奔着牺牲去了。”解琋一边讲,一边放松自己的表情,试着用玩笑缓解少年的紧张。
“放松!”王老师的声音来自门外。
“放松。”解老师的声音近在咫尺。
少年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:“解老师。”
“嗯?”
“没事儿。”少年咬了牙侧头,突然觉得说不出口。
“说吧。”解琋埋着头调整姿势。
“会很疼吗?”
“……”解琋向他笑,眸中的心疼一览无余,“刚刚不是能忍吗?”
方才靠着心中的一根紧扯着的弦,神经紧绷的时候,觉得什么都能忍,现在放松下来,却大大不同了。
“嗯……”少年又一次攥紧了凳子,指节微微用力便觉得一阵扎心的酸痛窜上头皮,是刚刚用力过猛了。
“不会压那么大,就是耗得时间长些,忍忍就过了。”解琋抬头,俯视躺在凳子上的少年,“来,蹆给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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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完这段,略心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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